秦意知道自己有点冲动，不过她不后悔。
  “外长都没这么对民众说过话，你想过场面无法控制会是什么后果吗？你前途还要不要了？”
  徐冰洁的语气始终很平淡，偏偏是这种语气让秦意抬不起头来，只能小声辩解道：“我对死者以及死者家属的背景做过了解，并不是没有准备的仗，而且死者家属值得同情，但我们并不理亏，只要站得住理，我有信心控场……”
  “这么说你的方式更有效？”
  “没有，您的方式更加人道，就算我不露面，您也肯定可以圆满解决事端，我是年轻人沉不住气，手段更简单粗暴。”
  秦意现在已经意识到自己跟徐冰洁的处事方式最大的区别在哪，她澄清了自己的清白，让死者家属变得没理，出了很大一口气，民众或许也是支持的，但这样很容易被人攻歼太激进，缺乏同情心。
  徐冰洁处事更圆润，秦意相信徐冰洁最终肯定能控场，最终的结果是不论死者家属有没有理，她都照顾到了死者家属的情绪，这不仅仅是她职责所在，也是她的仁慈和宽容，民众一定会因为她而对外交部更有好感。
  徐冰洁有点哭笑不得：“沉不住起还这么理直气壮？”
  “……实话实说。”
  徐冰洁终于换了副语气，严肃了很多，却让秦意暗暗松了口气，“知道我为什么会揪着你的小错不放吗？”
  “您请指教……”
  “我想让你意识到的不是处事方式的错误，真正说起来你的方式也没错，政府从来不是只求息事宁人，我们不会把矛头对着自己的同胞，但该强硬强硬，不然你以为政府怎么保这几百万平方公里国土安宁？”
  徐冰洁看着她继续说道：“做外交部的发言人，大胆是必须的，谨慎更是不可缺少的，还要服从上级，因为发言人所有对外公开的言论都不是个人言论。”
  秦意刚抬起的脑袋又垂了下去，“我知道错了，您让我不要露面，即便我是好意，仍然违反了上级决定。”
  “服从上级命令是基本的职业素养。”
  徐冰洁强调服从上级，一点也不担心秦意会变成提线木偶，因为秦意一向主意多，不用担心她会愚蠢地遇到错误命令还坚决执行。
  “是，以后我会谨记。”
  徐冰洁对她的态度很满意，但这仍然不是她想让这这姑娘意识到的关键点，“从你加入新闻司，短短数月达到了别人数年，甚至十数年都无法达到的高度，这说明的你的工作能力确实很强，不但领导同事对你很满意，民众对你也极有好感，但是秦意，我希望你能始终保持自省，不论你得到多少人支持，获得多大的成就，永远都不要有满足心，因为人在鲜花和掌声中改变起来是无法自觉的。”
  秦意心头一震，终于明白徐冰洁对自己说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什么。
  她担心自己在鲜花和掌声中变得盲目。
  秦意心头涌出暖意，真切感受到这位领导和前辈对自己的关心，她慎重地点点头：“是，我知道了，徐司长。”
  她没做什么保证。
  因为人是无法为未来的自己作保证的，只有到了那一天，你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有没有做到。
  徐冰洁见她领悟，微微颔首，远远瞧见路边的停车位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子，心里感叹了一句年轻人啊，说道：“上班时间快到了，你还有什么事没做完先去做吧。”
  “我先送您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伤口吧。”
  徐冰洁语气有几分揶揄，“不用，毕竟我也年轻过。”
  秦意脸上微微一热。
  “上班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徐冰洁临走前补了句。
  秦意点头，看了下时间，转身往回走。
  走到后车门，她敲了敲车窗玻璃，没有拉开车门。
  车窗缓缓降下，她弯腰看着里面的男人，他面前摆着一本笔记本电脑，刚才明显在打字。
  还说没事，明明很忙。
  不过想到他是为了自己特地跑过来，秦意就觉得什么不开心都没有了，她这么努力工作，除了实现梦想，不也是为了跟他门当户对嘛！
  “周先生。”她勾了勾手指，贼头贼脑的。
  周牧泽有点好笑地凑过来。
  她快速伸手，捧住他的脸，吧唧一口，亲在他唇上。
  亲完就跑，风中隐约飘来她的笑声。
  一直跑进外交部大楼才停下来。
  秦意抚了抚狂跳的心脏，靠着墙大口喘气，忍不住自己笑起来。
  她这是撩完就跑吗？
  拿出手机，翻出周牧泽的号码，她打了一串字发送。
  周牧泽拭了拭自己的唇角，似乎还有女孩柔软温热的触感，忍不住低声笑出来。
  还以为她想说什么悄悄话。
  真是，调皮。
  护卫长眼睛快被闪瞎了，刚才五爷是被秦小姐轻薄了还是被轻薄了？
  哎哟，五爷脸上那笑也太荡漾了，好伤眼……
  叮一声响，手机有新短信。
  周牧泽点开一看，忍不住又笑了。
  秦意：【周先生，我要工作养家了，你回去等我。】
  他嘴角含着笑意，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
  很快，秦意收到一条来自周先生的短信：【遵命，养家的秦女士。】
  秦意满腔柔情蜜意，于是得寸进尺了。
  周牧泽再次收到短信：【养家很辛苦，若有周先生洗手作羹汤想必是极好的，虽说有点麻烦，我日后定会更加卖力，倒也不负周先生的好厨艺。】
  周牧泽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手指动起来：【静候佳客。】
  秦意眨眨眼，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不管了，反正他答应了。
  这是他第几次下厨来着？唔，还在美国那会儿，生病的时候吃过他炖的粥，第一次在翡翠花园喝醉吃过他做的早餐。
  在那之后，他倒也经常做早餐，不过大多是蒸包子烤面包这种没什么技术的活儿，真正动手做菜几乎没有，现在付师傅常住翡翠花园，他连蒸包子都没干过了……
  这次是晚餐，晚餐他总不能蒸笼包子烤两片面包吧？
  想到晚上能吃到他亲手做的大餐，秦意心里甜滋滋的，恨不得时间能快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