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拆穿西洋镜，石志坚依旧淡定自若，“我祖父宁波，我老豆出生潮州！”
  周度文嘴角抽了抽，这也行？
  “石先生果真机警，刚才我的确是在和你开玩笑。”邵大亨又把话题兜了回来。
  “既然我们邵氏与你签订了协议，那么就一定会按照协议内容执行，你请放心！”
  “多谢六叔，不过你刚才的笑话真的吓到我了。”
  “年轻人胆子要大一点。”邵大亨像是在鼓励晚辈，“不过我很好奇一件事情，你对电影可感兴趣？”
  石志坚点点头，“香港人估计没有几个不对电影感兴趣，尤其邵氏的电影！”
  石志坚这句话倒是暗捧了一下邵氏。
  邵大亨很受用。
  “那么你对当今影坛有什么看法？”
  这个问题比较笼统。
  可深可浅。
  可一句话回答完毕，也可长篇大论，洋洋洒洒。
  旁边邹闻怀推了推眼镜，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周度文也开始动脑筋，如果是问的是自己，自己又该如何回答？
  只有那个邱先生很感兴趣地看着石志坚。
  石志坚一直都在等人问这个问题，要知道他上一世也算是个港片迷，对于香港电影也算知根知底。
  “六叔，香港电影未来会有黄金三十年！但三十年后，香港电影将会一蹶不振，最终灭亡！”
  石志坚平地一声雷，直接燃爆现场。
  邵大亨脸色变了变，其他人更不必说，也都一脸诧异地看向石志坚。
  因为石志坚这个“预测”实在太大胆了！
  香港电影将有黄金三十年！
  三十年后会走向灭亡！
  邹闻怀认为石志坚胆子太大，未免什么话都敢说。
  周度文则认为石志坚在胡说八道，刚才冒出个死鬼老豆托梦，现在又在装神弄鬼，还预测香港三十年，简直疯了！
  邵大亨的反应是，石志坚说话时语气笃定，表情自然，尤其双目炯炯有神，不像是在胡言乱语，再综合之前对石志坚的印象，这是个沉稳老练的年轻人，不应该会大放厥词才对。
  至于旁边那位邱先生，第一次托起红酒杯抿了一口酒，只是目光从头到尾都盯着石志坚看，没有落到酒杯上。
  “香港电影正处于票房上升时期，现在票房破百万已经是令人不敢想象的盛事，而日后票房破两百万，三百万，四百万，五百万，甚至破千万都有可能！”
  “香港电影的蕴藏能量还没有完全释放，电影类型也还待发掘，未来无数大明星将会红遍整个东南亚，甚至好莱坞！”
  “为了培养大明星，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电视台开办艺人训练班，让他们在小屏幕上先跑龙套积累经验，等到演技成熟了再洗去电视味儿主攻电影市场！”
  石志坚眼睛平视着邵大亨，语气肯定，这番话却是直接望着邵大亨说的。
  邵大亨脸色不变，也不开口表态。
  周度文忍不住笑道：“开设艺人训练班？开公司当然是要赚钱的啦，谁有功夫去培训一大帮年轻人？再说了，这些年轻人翅膀硬了，飞了怎么办？帮别人做嫁衣，鸡飞蛋打吗？”
  周度文实际上是在借这句话讽刺邹闻怀。当初是邹闻怀没留神和石志坚签订了买断协议，以至于邵氏走了眼，丢掉了《独臂刀》这部戏。
  “周先生，既然要做电影，眼界就要放远一点！一个演员不可能一辈子待在一家公司，那样对双方都不利。只有活水才能养鱼，犹如香港不能一家电影公司独大！”
  “以前邵氏可以和电懋竞争，可是随着电懋关门，邵氏现在如日中天，但电影的质量，还有开发类型却比以前少了许多。为什么会这样？就是缺乏竞争力！演员也一样！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鲶鱼效应’！”
  “呃，什么效应？”周度文楞了一下。
  其他人也一脸好奇地看向石志坚。
  石志坚一愣，这些人该不会连“鲶鱼效应”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无奈，石志坚只好再次很耐心地把“鲶鱼效应”这个词汇普及了一遍。
  听完石志坚解释，周围空气一阵凝固。
  邵大亨表面波澜不惊，实则早被石志坚这冲破天际银河系的想象力给惊呆了。
  尤其石志坚倡议在电视台成立“艺人训练班”，这可是深藏在邵大亨心底深处一个极大的秘密。
  这个秘密他从未对人讲起过，即使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没有。
  可偏偏从石志坚口中听到。
  这种震撼极其强大。
  以至于邵大亨不得不再次看向石志坚，目光瞬间变得柔和，心中更是冒出三个字：“你懂我！”
  第168章 【石硖尾人，要饮水！】
  “总之，香港电影未来前景明朗，竞争也会更加激烈，只是随着繁荣，接踵而至的就是灭亡。就像朝代更替一样，谁也阻止不了。不，也许现在我们就能出一点力，制定一套可以回避香港电影灭亡的规矩，比如杜绝跟风，杜绝粗制滥造……”石志坚侃侃而谈。
  邵大亨，邱先生，还有邹闻怀文全都认真倾听，就连之前笑话石志坚胡说八道的周度文此刻也安静下来，生怕打断石志坚的每一句话。
  石志坚所说的每一句话在上一世都是很普通的见解，比如针对电影的跟风问题，还有粗制滥造问题，能够带来什么后果，他比谁都清楚。
  可是听在邵大亨等人耳中却而是耳目一新，只觉精辟至极。
  石志坚一口气把藏在肚子里关于香港电影的话全部说完，这才长吐一口气，只觉口干舌燥。
  于是就端起面前红酒也不充作斯文了，直接一饮而尽。
  回过头，石志坚却见邵大亨等人全都拿眼看着他。
  石志坚还以为自己刚才饮酒姿势不雅，就不好意思道：“对唔住，口渴。”
  “既然口渴就饮多一杯！”
  从头到尾一直都没怎么开口说话的那位邱先生忽然笑了笑，竟然主动拿起红酒给石志坚斟倒了一杯，然后起身端起来递给石志坚。
  邱先生的这个举动让邵大亨忍不住眼角抽搐了一下。
  邹闻怀和周度文更是张大嘴巴，似乎在惊讶什么。
  石志坚早看出这位邱先生应该是位大人物，于是就忙站起接过酒杯道：“多谢！怎好让你为我斟酒？”
  邱先生微微一笑：“客气了！结个善缘！”
  结个善缘！
  四字意味悠长。
  石志坚再不犹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也算给尽邱先生面子。
  邱先生微微颔首，似乎十分满意。
  等到石志坚饮了酒重新坐下，邵大亨示意大家随便聊聊，他那边还有其它事情要做，先行告辞。
  于是邵毅夫就邀请那位邱先生一起过去。
  周度文也忙站起来，说自己要去和同事们说几句话，又说最近接手了制片部，工作量加大，他也是勉为其难硬撑着。
  嘴上说着勉为其难，脸上却却露出几丝得意与满足。
  邹闻怀也不点破，他现在休大假，反倒可以该吃吃该喝喝，不必顾忌太多。
  等到众人离开之后，石志坚这才开口问邹闻怀，“那位邱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邹闻怀就打趣道：“你不是能掐会算吗，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你倒是算一算他是边个？”
  “姓邱，又让邵大亨如此敬重，难道是——”
  一个名字差点脱口而出。
  邹闻怀却知道石志坚猜对了，“没错，他就是远东集团主席，荔枝园大老板邱德旺！”
  邱德旺，
  创立远东银行！
  未来亚视电视台大佬！
  与邵毅夫争霸香江，号称“最后一个娱乐大亨”！
  实际上，邱德旺一直都想要与邵毅夫争霸影坛。为此在1964年邱德旺还与电懋电影总裁陆云涛商谈合作意向，想要投资电懋一起对抗邵氏。
  可惜，没等陆云涛给出回复，就因为飞机失事，一代影坛大亨就此陨落，邱德跟争霸银海的野望也就此打住。
  至于今晚邱德旺之所以会被邀请来此参加邵氏盛会，只是邵毅夫对这个差点成气候对手的敬重。
  高手寂寞！
  邵大亨也一样。
  “不过阿坚，”邹闻怀忽然盯着石志坚使劲儿看了看，从上到下，再从下向上，看得石志坚都快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才说道：“你总是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不要说我了，估计刚才邵大亨等人也被你惊到。”
  “有吗，我怎么不觉得？”石志坚一脸无辜。
  邹闻怀白了一下白眼，“当我没说！走，我带你认识人先！”
  “认识哪个？”
  “你是说好崇拜阿撤吗？今天他可是主角，当然要去祝贺他了！”
  “阿撤？百万大导张撤？”石志坚一愣神，却早被邹闻怀一把拉扯过去。
  ……
  当初为了买断《独臂刀》，石志坚随口胡诌说自己是张撤粉丝，没想到邹闻怀此刻当真，还真就把张撤介绍了给他认识。
  石志坚终于见到了“偶像”张撤。
  张撤比石志坚还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