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陛下天天碰瓷 第78节
作者:
乃兮 更新:2024-01-11 17:25 字数:4198
“哦,不过我没想到,原来还有读不起书的小官员。”容宁这么说了声,“这几天也有几个,祖上被封过。子承父业,继承了四品以上官职。结果去正儿八经京城书院,按照规定出门必须要坐马车或者坐轿子。家里清贫,这每天上学要配备这些,没钱,干脆辍学了。”
她表示:“运气好的有先生上门教课。运气不好的,没地方念书。这几个听说有先生在这里教课的,还问了能不能蹭课,或者认一两个先生回头教自己。”
秦少劼和方文栋:“……”
竟还有这种离谱的事情?
他们转念一想,这事离谱但很合理。
秦少劼出门,按照礼部的规定,必须要配车马和人手。不然万一出了点差错,一代帝王就此陨落,举国大乱。他现在出来纯粹是不让礼部的人知道,果断私下偷溜出来。
被言官发现是属会被骂的那种。
四品以上官员,属于国之栋梁。礼部有这等要求,实在是因为人命太脆。每年都有官员由于关着门窗烧炭火,中毒窒息而亡。其它乱七八糟突然死了的也有。这些官员出入正式场合,总归安全要保护好。
万一有什么老百姓想不开,突然冲过来行刺。从孩童到进士,再到四品官员,光培养也需要时间,少一个亏一个。
而继承先祖的这一批年幼有品级的小官员,属实算特例。早年太缺官员,所以开国的那批都受到了封赏,也不需要科举。
这些年国泰民安,他们这些后人想要当官再晋升,其实必须要参与科举。不想要晋升虽可以随便挂个名头续着,但也没多少俸禄,吃不愁,可像四品以上出行租马车,那是肯定租不起的。
念不起书就没法参与科举,不参与科举就无法当大官,不会被吏部任一些重要职位,于是不会种地不会做生意的这一批后人,家境愈加窘迫。
秦少劼问了声:“那几个读书人几岁?”
容宁:“八岁、十岁、十三岁。家里算老来得子。像徐缪凌这样的小儿子,兵部尚书徐大人很晚才有了他。徐大人年纪大了,但尚还能做事。他们这几个家里父亲大概五十来岁,正好退了。为官清廉,没贪墨也不会做生意,继承的官位落到他们身上,立刻没法出去念书。”
像徐缪凌,早早决定入了锦衣卫,一辈子替陛下做事,倒也不愁。但可不是每一个孩子都能入锦衣卫。
她点了点最前方,几乎毫不起眼被埋没在一堆人中的稚童:“八岁那个孩子今天来了。叫丁勇康。祖上继承的是四品武官将军位。比起武学,他更擅长文科。”
而就算是考武举,其实也是要念书。武举也有笔试。
话到这里,没说的那些大家也都意会了。京城里武官后人,很多孩子年龄若是相仿,和容家人玩得比较好。有容致容淑带着,总有个伴。
但文官也有后人,武官中也有更擅长文的。这些人就很尴尬。
方文栋清楚明白,这孩子来这个地方不仅是为了学这点基础的内容。多半是想要在互助会家中有权势的女眷面前混个眼熟,好让人乐意出资支持他念书当官。再不济,也好歹请个先生教教他,至少让他能够考个武举。
这办互助会的是帝王和武将出身的容宁,教课的是秦婉儿公主与一些家中有权势的女子。
在武官人眼里,容家是最具有代表性的存在,其余女眷一个个身份背景也高得吓人。
这算是一种投名状。
方文栋感慨:“这等学子是不该被埋没。至少不至于为了一辆马车而辍学。”
秦少劼之前求学时,没碰到过这种情况。他本来在皇子所上学,年年迟到早退或者干脆病假,后来天天上蒲先生的课,实在没机会了解。
年轻帝王示意徐缪凌:“今天的课,八岁孩童应该上过了。去将人叫出来,我和他聊两句。”
徐缪凌应声,亲自进院子,避开打扰百姓,绕到前方去找丁勇康。
八岁的丁勇康很是敏锐。他过来求学带了纸笔。只是老百姓比他更穷,学字带的用具主打一个随便,显得他这种带纸笔的有些另类,都不好意思拿出来。
互助会教的东西,对他用处不大,但他却明白,这种一笔画的数字图案方法实在好用。
就像带兵打仗,口号指令越是简单,没学过字的士兵越容易懂,反应越快。士兵反应快,征战越容易胜。
他虚心跟学着,没想到会被徐缪凌临时叫出人群。
他穿着朴素,一张微瘦的小脸写满了谨慎:“徐大人,您叫我出来是什么事?”明明继承的是武官官位,但小小一只姿态真的非常有文官气质。
徐缪凌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说:“带你见见人。”
丁勇康乖乖跟着走向门口。
其他老百姓好奇瞅了眼,但并没有多在意。他们的注意力还都在前面的婉儿公主和先生身上。
门口这会儿全盛跑着回来,终于将披肩给年轻帝王披上。白色的绒毛披肩,搭配上白色长袍,搭配乌黑束起的头发和布帽,一下子让帝王看上去精贵了点,也显得愈加病弱。
容宁在边上将披肩裹紧了一点,满意点头:“这样才对嘛。”
跟过来的丁勇康认识容宁,但不认识秦少劼。以他这种八岁就不得不辍学的经历,当然也没有认出方文栋。
小小年纪的他,对帝王的认知,属实算仰慕。这让他完全没有办法将年轻帝王和面前病弱坐轮椅的男子结合在一起。
他只是认得这几天帮忙的容宁,再对比着面前轮椅男子。
定国公也坐轮椅,这位难道是军中某个将士?容中将不是马上要当皇后了吗?为什么和这人动作之间如此亲昵?
八岁的丁勇康充满震撼。
难道说,京城中高层人与人之间关系如此复杂?
好怪,再看一眼。
容宁哪知道有的人年纪小小,心思大大。她摸了摸手炉,确定手炉算好用,再摸了摸秦少劼的手满意点了头。秦少劼的手暖呼呼的,看起来不会被冷到。
秦少劼被如此妥帖照顾,脸上带上淡笑。
他看着年幼的丁勇康面上强行镇定,眼眸里写满“震撼”的模样,觉得有趣极了:“丁勇康是么?觉得互助会如何?在这里识文断字,应该不适合你。”
丁勇康看着面前的人,比自己还像书生。
莫非是军中谋士?
莫非是看中了他?
他胆子很大,往前冒进一步:“互助会很好,对老百姓很有益处。只要能坚持做下去,京城盛景将开创先河。我知道这里不适合我,先生是在军中任职吗?想收学生吗?”
在场几人同时内心惊叹。
秦少劼笑了起来。他身为帝王,这辈子不可能收学生。
这孩子有野心,甚至有点不管不顾,教好了是个好苗子。
第93章
“你尚且不认识我, 就想要做我的学生。”秦少劼如此说着,“如此唐突?”
丁勇康知道自己很唐突。
面前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身份。他看似矜贵, 又充满病弱。与容中将更有不合时宜的亲昵。这种人一般身份地位极高, 但很可能活不久。
师生关系是相当微妙的。在官场上,一场师生关系代表和决定了很多东西。如果不出意外,基本上人脉和恩怨都会传承下来。
在这种必然会有人情关系影响的朝堂情况下,选先生其实是不能随便选的。
他当然也想像一些军中后辈一样,和容家小辈玩在一起。那些人在军营前整日闹腾, 全然是以后要参与武举的。但那些人也都上学,像容家是请先生上门教,像有几个会专门去书院。
京城里专供权贵的国子监之类,自也是授课的。
但丁勇康一个辍学的人, 实在没有办法。
他父亲退了, 也不是京营的将士。他去和容家小辈玩, 没有理由, 也无法借着这个理由找先生。而他上学又雇不起马车坐不起轿子, 实在没法出门。
要是他天赋异禀, 是被世人称赞的神童, 那或许会有先生主动上门来教他, 以此来谋一个名声。但京城所谓的“神童”太多了。
他年仅八岁,在一群童生中想要出头拿到第一就难。第二之后皆无意义。那些要名声的先生几乎不屑于教导第二之后的。毕竟天下童生那么多, 想要拿到一甲的人只有寥寥数几。
只有拿稳第一,才好歹以后有状元之才。
问题是他爹退的时候,他还没考试呢!连名次都没, 碰瓷神童名声的机会都没,哪个先生教啊?
亲爹关系少人脉弱, 他能找到普通的教书先生,但请人天天上门教他也是一大笔钱。而普通教识字的先生,或许只是个秀才,既不学武不懂兵,又没有举人进士之才,对天下治理之事观点薄弱,如何能教的了他?
他的起点已经注定比秀才高。要知道状元郎入翰林也没四品!
八岁的丁勇康都快愁死了。
互助会一听说有人来教,他当即就过来了。和旁人猜测的那样,他就是想要攀上一条人脉,挑选合适的先生。最好花钱不用太多。
他实在给不出太多的钱。
来互助会的权贵,大多都不差钱。她们这些人多是要善心和名声。虽她们的目的多在百姓身上,但也和他的需求不谋而合。
他看着面前的人,总想的是:先试试。万一面前的人真的很了不起呢?就看这人身边靠近的这些关系,就属于京城中一般人攀不上的了!
而且能来互助会,说明这位先生内心善良居多,热爱百姓。这等人就算不收自己,结识一下混个脸熟也是好事。
丁勇康短短时间内分析利弊,头脑一热就说出了口:“我知道。但先生既然让人叫我出来,应该对我有所了解,也是有所想法。”
他用稚嫩的嗓音这般回答:“要不然,互助会那么多人,您为什么不叫其他人出来?”
秦少劼喜欢这么有野心且聪明的人,就如同他年幼时那般。人无所欲求,就很难主动朝上攀爬,更难做大事。治国之臣,需要的便是有野心的。
他侧身看向方文栋:“您觉得如何?”
方文栋诧异。
他身为首辅,收是收学生,但很挑。到他这个地位,收皇子当学生还差不多,收其他人,除非是有状元之才,否则真没有收的意义。
哪怕帝王开口也不行。
再者就是,面前的孩子明显往后发展更适合兵部。方文栋要是收学生,怎么也是往户部吏部方向养,不太适合。
“我未必合适这孩子。”方文栋这般说,“年岁大了,精力有限。”
如此婉拒,就连容宁都听得出来。
丁勇康一听,面前的人并不是想要收自己为学生的意思,而旁边这位年纪较大的更是如此说,顿时心情低落下来。
他但凡再长两岁,通过了童生考试有个好名次,也不至于如此难堪。
丁勇康想了想,在不安中又尝试了一次:“我写过一些文章。虽是粗简,也请几位劳烦看一眼!”
他带了纸笔过来,也带了自己写的文章过来,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准备的。
丁勇康又转回院子,在不打扰人的情况下,很快将自己包裹拿了出来。他把一叠纸取出,恭敬递到秦少劼面前。
秦少劼接过,快速翻看扫了眼,随后一分二,一部分交给了方文栋,另一部分交给了容宁。
猝不及防收到文章的容宁,下意识表示:“我也不适合当他的先生吧?”
她要是只是臣子倒还好。她身为皇后之后,收学生就很怪。
被三连拒的丁勇康,哪里受过那么大委屈?
他内心替自己鼓气,想要开口说什么,声音卡在嗓子里。他觉得人生对他真是好残忍,给了他别人一辈子都未必能拿到的荣光,又用这等荣光碾碎他往后的路。
小家伙强撑着站在那儿,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