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得不说，刚才堵在楚修远喉口的话，突然没那么难出口了。
  “我可能……喜欢上一个男人……”楚修远皱眉，“但我明明不是……”
  “笃笃笃”，王星和食指敲击桌面的声响打断了楚修远：“修远，是不是，并不是由你的思想决定的。”
  楚修远眉心紧锁，又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张开了一些皱褶。
  王星和：“不想承认，也并不代表不是。你的性向，是由你的本能，由你喜欢的人决定的，而不是由你的思想决定的。”
  我喜欢宋煜，所以我就是？
  王星和的语气很平稳：“很多人都会问我，我明明不是同性恋，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同性，如果我不是同性恋，那我的喜欢，是不是也是假的。对于我来说，纠结这些没有意义，你是同性恋，你喜欢的是他，你曾经不是同性恋，你喜欢的也是他。喜不喜欢，你自己分不清楚吗？”
  王星和直勾勾看着楚修远：“关键不是你是不是同性恋，关键是，你喜欢他吗？”
  楚修远突然屏住了呼吸，宋煜的音容样貌，他的笑，他的一举一动，他的碰触他的温柔，无论什么时候回忆，都牵动着自己。会因为他难受，会因为他高兴，我怎么会不喜欢？
  “我喜欢。”
  交握的双手掐得更紧了：“很喜欢。”
  王星和：“那么我们从结果出发，在你喜欢上他的时候，你就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异性恋了。”
  楚修远身子一僵，又含起胸，将头撑在了手心里，他知道王星和说的没错，不管他是不是同性恋，在喜欢上宋煜的那刻，就已经回不去了。
  “如果你喜欢他一辈子，那你一辈子都是，如果你不喜欢他了，今后你喜欢上女人，便是双性恋，只喜欢男人，那就是同性恋。”
  楚修远抿嘴，他彷徨了那么久，王星和却给了他一个从结果反推的答案，简单粗暴得楚修远一点都无法反驳。因为你喜欢上一个男人，无论你以前是不是，这一刻都已经无法改变因他而弯的事实。
  王星和：“懂了吗，你的思想无法控制你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有些时候，喜欢一个人凭借的是本能。”
  哪怕脑海里告诫自己多少遍，我不是同性恋，都不会改变结果。
  “你唯一需要思考的，是你愿不愿意为了你喜欢的人脱裤子，愿意脱多久的裤子。”
  楚修远：“……”什么鬼……
  这鸡汤的味道是不是变得太快了一点？突然从清鸡汤变成乌鸡汤了真的好吗？
  “你有多喜欢他，有没有喜欢到愿意为了他承认自己的性向，得你们俩儿一起探索。”王星和笑得有点坏，能堵得楚修远说不出话，挺有成就感，“承认自己是同，和出柜并不一样，不需要感到恐惧，因为自我认知是你自己的事情，那些社会因素，等到你需要出柜的时候再考虑也不迟，我们首先要做到的，是认识自己。”
  楚修远似乎懂了又似乎云里雾里。
  “有些人潜意识里知道自己是同性恋，但由于各种偏见和压力在理智上对自己进行否定，可这样并不能让他们觉得轻松，一个压抑着自己的个体，迎合了社会，就真的没有烦恼了吗？”
  楚修远摇摇头，压抑真实的欲望只会给自己带去痛苦，就像他那么希望转去临八，可今天之前，别人问起，他都只回答：我不会转。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出那四个字时，有多痛。
  王星和：“剖析自己，认知自己，承认自己并不是可耻的事情，同性恋也不是可耻的事情，很多人对此恐惧，只是因为社会偏见，外人塑造了一个让你恐惧的环境，可同性恋本身并没有错。”
  楚修远长长呼出口气：“我知道……”
  “我们回到你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你说你喜欢上一个男人，但你明明不是同？”王星和摸摸下巴，“是不是同性恋，其实你自己心里已经知道了，在你质疑自己并且因此困惑的时候。”
  楚修远依旧皱着眉，意思是，我其实早就知道自己是同，所以才会为此烦恼？
  “仔细回忆每一个细节，对自己坦诚一点，你会想通的。”
  坦诚？楚修远疑惑地看王星和。
  王星和嘿嘿笑：“当然，有时候有些事情吧，实践一下比一百句理论都有用。”
  楚修远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王星和：“脱一次裤子就什么都知道了。”
  果然，“……”
  王星和：“记得戴套哦。”
  奶奶，你这样开明我真的有点接不上话……
  “你们现在不是很流行一句话叫口嫌体正直嘛。嘴上说着不是，其实心里很想要。”说完还一脸求表扬，看奶奶多与时俱进！
  我谢谢您的开导哦！
  王星和摆摆手：“滚吧，别妨碍我写推荐信。”
  被王星和喊滚，楚修远不同以往，完全生不出脾气，他突然觉得进公卫也不全是坏事：“王老师，谢谢你……”遇到这样的老师，大概是自己的福气吧。
  “唉，谁让我是老师呢。”
  “我以前……”楚修远紧了紧牙，才又说，“在课上的发言不太友好，也不尊重你们，对不起……”
  “啊？”王星和装得很伤心，“你不想和我谈胸毛了？”
  楚修远：“……”这胸毛你能记一辈子吧？
  “哈哈。老师原谅你了。其实我本来也没放心上，你能想通我为你高兴。”王星和歪着头，摸小孩一样摸了摸楚修远脑袋，“好了，你的心上人还在外面等着你，别让他久等。”
  “咳……”猝不及防被戳破心事，楚修远瞬间有一丝丝尴尬。还想说什么，却就被王星和推到了门口。
  “有问题随时来找我。”王星和眨眨眼，“各·方面都可以，老师很有经验哦。”
  这个“各”字咬得楚修远不多想多不行。
  “好……”答完就被王星和推出了办公室。
  看着办公室的门在眼前关闭，楚修远嘴角扬起个细微的弧度，转头，发现宋煜依旧靠墙默默等着他。
  嘴角的弧度绽开，好像心里许许多多的雾霾，许许多多的遮盖物，今天一天全被风掀开，沐浴在了阳光之下，这么多年来，从未感受到如此轻松。
  边走向宋煜，脑中边闪过王星和那些奇奇怪怪的建议，管用吗？脱一次裤子就真的什么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