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没来学校。”
  楚修远吃惊，傅珏怎么知道？明明宋煜的手机一直关机着。
  傅珏瞟了眼楚修远：“我打电话问他爸妈的。”
  傅珏说完，楚修远的手机震动，又听傅珏说：“我要去上课了，发了个地址给你，明天早上7点我实习，来这里等我，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楚修远看着那个地址沉默了，很糟糕的地址……糟糕到楚修远一看，就知道是哪里。
  为什么傅珏要……约在这里？
  楚修远仰头，看着冬日的阳光，并不刺眼，是多么的像宋煜温和的眼睛，失笑，这个地址，怎么可以这样。
  第98章 明朗
  精神卫生中心。
  傅珏约定的地点, 是精神卫生中心。
  楚修远曾经陪妈妈来过, 所以他印象深刻。
  到达约定的二楼楼梯口, 傅珏已经穿着白大褂在楼梯口等他，然后带他进了一间诊室。
  诊室靠门口有两个沙发，往里放置着一把椅子, 一张书写用的桌子，桌子背后还有一把椅子，一看就是给患者和医生坐的。
  医生背后有一排屏风, 里面还藏着两把座椅, 傅珏将楚修远安排在了屏风后的座椅内，告诉他：“听到什么都别说话。”
  此时此刻, 楚修远已经被糟糕的预感爬遍全身。
  五分钟后，他听见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傅珏叫他白老师，告诉他楚修远在屏风后, 白老师显得一点都不吃惊，显然是事先商量过。又过了5分钟，楚修远时隔30天, 听见了宋煜的声音。
  听见宋煜憔悴而疲累地打招呼：“白老师, 傅珏。”
  楚修远突然愣了，那是他从没听过的憔悴和脆弱。
  白老师：“好点了吗？”
  “呵……”一声长长的叹息，“好多了。”
  而此时，楚修远牢牢攒紧了拳头，想苦笑, 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
  好点了吗？好多了……
  白老师，傅珏攻读硕士时的研究生导师，心理医生，问宋煜好点了吗。
  呵……整个寒假，他都在咀嚼宋煜那段混乱的告别，一字一句，他有很多种猜测，可现在他才知道，宋煜的那一句“我状态不好，很不好”，指的竟然是……
  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宋煜怎么可能有精神疾病？告诉我这是假的！全是假的！
  就算他有精神疾病，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就那么不值得他信任吗？
  楚修远连嘴唇都哆嗦起来，可他依旧连声音都发不出。如傅珏所说，他不能说话，甚至不能有任何动作，发出任何一点响声。
  如果宋煜真的有心理疾病，那么他绝不能打断宋煜的治疗，而且他也想知道，宋煜到底怎么了。
  和他相处期间，宋煜几乎没有任何异样，宋煜到底是什么症状？
  无论是抑郁症、躁狂症还是双相障碍，瞒得了一时瞒不住整整半年，总有一些细节一些异样，可楚修远怎么回想，都抓不住头绪。
  他只知道那天宋煜在手机里和他道别时很奇怪，可之前……楚修远想不出，有点思绪又似乎完全没有。
  宋煜究竟是什么症状？
  他将手深深埋进了手心，牙关紧咬，蜷曲的手指抠着额头，几乎要把眉上的皮肤都抠破。
  楚修远想了很多，但时间才过去不到几秒。
  对于宋煜“好多了”的回答，白老师并不确信：“是真的好多了吗？我怎么听傅珏说你的病情一直在加重，而且整个寒假，你只来过一次，爸爸妈妈的态度还是没有好转？”
  宋煜又长长叹出口气，最后还是傅珏替他回答了：“没有，他那天来过之后，回家被他爸爸妈妈发现，又把他的药全扔了。”
  爸爸妈妈把宋煜的药扔了？楚修远立马联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因为病耻感，私自停药，导致病情反复。他原以为宋煜对病耻感那么了解，因为他心理学迷弟的身份，看来他想错了，宋煜对病耻感这个现象头头是道，是因为他爸爸妈妈抱有强烈的公众病耻感，居然把宋煜的药全扔了。
  楚修远牙槽更为用力地绷紧，不，宋煜对心理学的种种，并非出于喜好，而是因为他自己也有精神疾病！
  想到这儿，楚修远再也无法自欺欺人抱有幻想，宋煜一直有精神疾病，而且宋煜从头到尾，都瞒着他。
  “藏在哪儿被发现了？”继续问。
  宋煜：“维C的瓶子里……”
  楚修远猛地抬头，维C的瓶子，维C的瓶子？是宋煜寝室书桌上那罐吗？那里面藏的不是六神丸吗？
  一瞬间，楚修远面色煞白。
  他想起他拿起瓶子时，宋煜紧捏自己的手掌，那么用力，捏得他手臂上出现了红痕，还有宋煜的犹豫……
  可他当时根本没有多想！
  那么反常的举动，为什么自己不多想一想，为什么自己一点都没有察觉？！
  白老师重重地唉了一声：“我最怕病人遇到这样的家人。你的病情反反复复，又一直被父母阻挠，我很替你担心。”
  宋煜深深吸了口气，语气憔悴，却依旧藏着他特有的温润：“对不起白老师，让你担心了。”
  “你和我对不起没有用，我从两年前认识你，你对我说过多少声对不起？”白老师语气柔缓，令人镇定，“要说对不起的是我，我的研究方向并不是ERP和森田疗法，我无法给予你更有针对性的帮助，我很惭愧。”